也不知道走了多少个日夜，家属大队终于到达山海关。山海关是长 城的“天下第一关”，是长城的起点，东面就是茫茫的大海，这里也就 是老龙头。关内是华北，关外就是东北。

到了山海关，就可以坐火车了。虽然家属大队坐的是闷罐车（即货 车），但对于没有见过火车的人来讲，特别是对这帮没有见过世面的孩 子来说，更是格外新鲜。

胖子第一次看到铁路，感到十分惊讶。于是，他问母亲：

“妈妈，铁路不是由许多小铁球筑成的吗，怎么变成铁轨了啊？”

原来胖子在延安时，人家骗他说铁路是由许多小铁球筑成的。那 时，延安的孩子都喜欢玩弹球之类的东西，可当时的延安没有玻璃球， 孩子们玩的弹球都是他们用石头一点一点磨出来的。磨一个小圆球要花 费很多时间。胖子一听说铁路是由许多小铁球筑成的，所以，一直渴望 有一天能到铁路上去拣好多好多小铁球来和小朋友玩弹球。城里人嘲笑 山沟里长大的孩子是“土包子”。这都是当时交通不发达，信息闭塞造成的。今天的孩子就不会出现这种笑话了。

火车到了抚顺车站，母亲和胖子、妹妹首先见到父亲派来迎接他们 的警卫员温奇珍。

在抚顺父亲的住所，母亲带着两个孩子同父亲见面了。久别重逢， —家四口人高兴极了。

父亲对母亲说：

“你们一路辛苦啦！吃了不少苦头吧？好好休息一下吧。”

“还好，总算是平安地到达了东北。一路上多亏5个警卫员的呵护 关照。你还好吧？身体还行吧？”

“身体还没有出什么大问题。我刚到东北，情况不大熟悉，尤其是 奉命调到东北的我军来自全国各地，归属不同，又是陆续到达目的地。 先期到达的部队又存在盲目扩军问题，急需大跫配备干部，工作十分复 杂。困难很多，工作很忙，很难有休息时间。”

父亲到东北后，担任东北人民自治军（后称东北民主联军，南下时 又改称“四野”）政治部主任。他身着军装，显得格外精神。胖子和妹 妹一个劲地叫：

“爸爸，爸爸。”

父亲抱着3岁多的妹妹，亲了又亲。

父亲问胖子：“一路上捣蛋没有？”

胖子回答说：“没有。”

母亲说：“还说没有呢！差点把小命都丢了。我们在承德一家日本 陆军医院宿营的时候，他捡了一个金属罐，放在火里烧。结果里面冒出 毒气，不是我把他快速拖进屋，他的小命就完了。”

父亲看到大家一路上行军都很辛苦，也就没有更多地批评胖子。只 是温和地对胖子说：

“要吸取教训，不许再捣蛋了。现在是战争环境，不比在延安了。 东北到处都是土匪、特务，大家都要提高警惕。你们两个孩子要特别听 话，不许乱跑。要是胡子把你们抓走了，你们就没命了。”

妹妹问父亲：“爸爸，什么叫‘胡子’？”

父亲回答说：“ ‘胡子’就是土匪、座山雕。他们住在深山老林， 但经常到城里来抢东西，还抢我们的枪，打死我们的战士。”

在抚顺，胖子和妹妹生平第一次坐上了小轿车。一开车，车两边总 是一左一右地站着两个警卫员，他们脚踏在车外的踏板上，一手把着开 着的车窗，一手提着上了膛的驳壳枪，十分威武！这让从延安山沟里出 来的胖子和妹妹这样的“土包子”大开眼界，感到十分新奇，心里可乐 坏了！这可真是今非昔比，鸟枪换炮！好不威风啊！

毛主席和党中央决定调10万部队、2万干部到东北来，就是要同国 民党反动派的几十万美式机械化裝备起来的军队争夺东北。蒋介石在八 年抗日战争中消极抗战，从南京跑到重庆，躲在峨眉山上。日本投降 后，他便下山摘桃子来了。国民党反动派几十万部队在美国的支持下，通过从海、陆、空运输，迅速占领东北，是我们面临的主要敌人。

当时敌强我弱，战争形势十分严峻。

担任东北民主联军政治部主任的父亲，任务十分繁重。我军要把 东北地方抗日民主武装力量与新出关的解放区革命武装力量混编起 来，这就需要极为繁重的思想动员与组织建设工作。经过努力，我党 终于在东北建立了我党直接领导的最大的一支革命武装力量。在军事 战略上，父亲坚定地拥护和贯彻中央关于“让开大路，占领两厢”的 战略方针，反对不顾客观条件地硬拼四平、保长春和所谓“保卫马德 里”等不符合东北战场实际的主张，为东北民主联军的建设与发展做 了很多工作。

当时，我们部队的主要任务是抓紧时机，发动群众，建立巩固的东北革命根据地，进而消灭国民党反动派的武装力量，占领东北全境。首 当其冲的工作是剿匪反霸，实行土地改革。

当时，东北民主联军政治部后方机关在佳木斯。

刚到东北时，各地陆续发现了大量日本鬼子投降时藏匿的枪支弹药 库。这些枪支弹药都被我们收拢过来了。所以，东北民主联军政治部机关也被同时分配了许多擦枪任务。

当时，擦枪任务很重。不要说像母亲这些大人要参加擦枪，就连像 胖子这样大一点的孩子也积极地参加擦枪工作。

掌握枪支弹药是敌我匪各方十分关注的大事，不知何故，擦枪的消 息走漏出去了。佳木斯的土匪知道在后方机关有许多枪，就不惜冒险，

企图进城抢枪。他们白天不敢进城，就利用晚上天黑时进城骚扰，企图 寻机抢枪。

接连几天晚上，发生了土匪进城抢枪事件。多股土匪骑着战马，直 奔城里而来，顿时，枪声大作。母亲机警地拔出手枪，同后方机关工作 人员一起准备战斗，保卫后方机关。

有一天晚上11点多钟，孩子们都睡熟了，忽然枪声大作，子弹从窗 户射进屋内。母亲赶快把胖子、妹妹和其他孩子拉下床，要他们机在地 上。然后，要他们慢慢地爬到大楼的走廊里躲避起来。以后，凡是出现 这种情况都这么办。时间一长，孩子们渐渐习惯了，也就不以为然了。

当时，在东北，尤其在北满，土匪活动十分猖镢。那时我军在北满 的正规军很少，形势十分险恶。

有一次，母亲和孩子们坐火车到佳木斯，沿途看到许多土匪从远处 骑着马与火车并行地跑。每到一个车站停下来，随车警卫的东北民主联 军的战士立马下车，架着歪把子机枪卧倒在地，荷枪实弹的警戒着，随 时准备射击，霎时空气显得十分紧张。这时，母亲总以十分镇静的态度 对孩子们说：

“不要害怕，你们看土匪不是都被吓跑了吗？”

果然，大队土匪骑着马，逃离火车站，疯狂奔逃！远处溅起一阵阵 浓浓的白烟。

这些都是战争年代司空见惯的现象。

以前，我总觉得父母亲亏待了我，长征后把我丢在瑞金的农村， 放在老百姓家里抚养，使我的童年吃尽了许多苦头。那时，我十分羡 慕胖子和妹妹一直在父母亲身边生活，有父母的关爱和呵护。这是多 么的幸福啊！

后来，我才知道，他们在战争环境里颠沛流离，也是不容易的。仅 从延安到东北这两千多里的行军路程，就让孩子们吃了不少苦头。他们 不仅要忍饥挨饿，连大小便都要受到限制，还经常会遇到敌机轰炸、扫 射，随时都有死亡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