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耻会的行动使韶山的人们觉得新鲜又备受鼓舞。然而，成胥生却吓 得要死。一天，他接到姻亲叶开鑫从长沙派专人送来的急信：

曰下风潮甚紧，省里反帝、驱赵的呼声甚急.但炎午公实力雄厚，基 础甚固，风潮不久即可平息，望告同乡戚友，勿必惊悝.振奋精神，以张雄 威。有事即请函告，兄弟定当相助。

叶开鑫是赵恒惕的部下，手上有几千人的枪杆子，被赵委任为护城司 令。老奸巨猾的成胥生看了信后，心里像吃了一粒定心丸，抱着水烟袋，眯 着狡诈的眼睛，搜肠刮肚地琢磨着对付雪耻会的主意。不久，他从一些小 劣绅的报告中得知，雪耻会的活动是几个办夜校的老师带头搞的，于是吩 咐曾八把教育会长找来。

教育会长唐默斋，是成胥生一手扶植起来的亲信，听到主子叫唤，马 上随着曾八赶到团防局。

成胥生问他：“带头闹事的是谁，你晓得不？”

唐默斋凭着他当走狗的灵敏嗅觉，觉察到成胥生要动手镇一镇庞叔侃、李耿侯他们了，马上回答：

“带头闹事的是毛润之的妻子杨开慧，还有几个教员，主要是庞氏族 校的庞叔侃、李氏族校的李耿侯，另外还有韶上团的毛福轩、瓦铺子的毛 新梅等人。”

成胥生点着头，然后问道：“就这几个人？”

“主要是这几个！ ”唐默斋回答。

成胥生对旁边的曾八说：“把名字记下来。”

几天之后，各个学校都接到了上七都教育会和学委会的通知：“学校 里一律不准开办农民夜校。”随后，原来办了夜校的地方，成胥生都派了人 监视起来。庞叔侃、李耿侯他们也受到团工的盯梢。面临这种复杂严重的 局面，大家心中都很焦急。一天晚上，庞叔侃、李耿侯巧妙地甩掉盯梢的尾巴，赶到上屋场，找到了毛泽东和杨开慧。

毛泽东听了情况以后，笑着告诉他们说：“不要奇怪，农民夜校和雪耻 会是我们组织农民、向农民宣传革命道理的好形式，土豪劣绅害怕，当然 要破坏。”

庞叔侃、李耿侯点点头。

这时，杨开慧插话说：“夜校一定要办。成胥生不让办，凭什么？我们就 得跟他斗争。”

毛泽东接着说：“对啊！成胥生现在所以能封闭农民夜校，就因为教育 权还在他们手里，我们和他斗争就要从这里下手。”

庞叔侃和李耿侯听了毛泽东的分析，皱成团的眉头舒展幵了，庞叔侃 面带笑容对毛泽东说：

“你一下子就戳到根子上啦！不抓过教育权，这夜校就办不兴旺。”

李耿侯也说：“教育会的唐默斋、彭石林不仅是成胥生的亲信和走狗， 还是小劣绅。他们仗着成胥生的势力，霸占了西二区的教育权，在教育界 又臭又孤立。干脆把这两块绊脚石搬掉，清除成胥生的耳目，把所有的学 校都掌握到我们手里来。”

“这个主意很好！ ”毛泽东赞同地说。

于是，毛泽东、杨开慧和毛福轩同庞叔侃、李耿侯决定召幵一次会议， —起讨论如何具体开展这场斗争。

晚上，贺尔康等几个骨干也来了，大家一起幵会想办法。

李耿侯年长资格老，一直在韶山教书，知道的情况较多，他首先发言 说：“教育会和学务委员会是从民国初年兴起来的。教育会掌管教育行政 事务，学委会掌管经济。幵头几年，这两个会长都推选年长、声望高的人担 任，可是自从成胥生当团防局长以来，就由他一个人指定。如今的教育会 长唐默斋，死心塌地跟着成胥生，巴结奉承，唯命是从，深受成胥生喜欢， 一连当了好几届会长。在教师队伍中，则分成旧派和新派。旧派人数少，却 掌握着各学校的教育大权。这伙人都是跟唐默斋跑的一些老朽和一些土 豪劣绅子弟。新派人数多，而且都是一些家贫或没有靠山的年轻教师，受过新教育思想的影响，要求进步，对办农民夜校都蛮积极，但他们一向受 唐默斋的歧视和排挤，大都没有什么权力和地位。还有一部分是中间派， 他们胆小怕事，但和唐默斋也有矛盾。”

听过李耿侯对教育会的分析，大家热烈地议论了一阵。杨开慧说：

“润之在长沙领导学生运动和工人运动时，斗争的办法是，依靠积极 分子，发动大多数群众，团结中间分子，利用反动派之间的矛盾，集中力量 打击少数最顽固最反动的家伙。这样搞，每次斗争都取得了胜利。我们也 可以用这个办法行事。”

毛泽东仔细地听着大家发言，此刻也说道：“刚才耿侯介绍了教师队 伍中新派和旧派的情况，我们就依开慧的建议，靠骨干和新派力量，团结 中间派，集中力量打击唐默斋旧派。”

几个年轻教师一听，立刻拍手称好。

李耿侯又补充说：“据我看，死心塌地跟唐默斋走的只有极少数几个 人，再说这旧派里头也还可以分化瓦解。”

庞叔侃对李耿侯提的办法，考虑了一阵，说道：

“这两个办法可以结合起来。在目前的情况下，新教育会长还是从旧 教育会中选个比较正派开明的人为好。”

“你有了人选吗？ ”毛泽东问道。

“我物色了几个人，比较了一下，觉得旧学委会的副会长郭耿光最合 适，这个人正派，不干坏事。还有一个庞坦直，在教师中有声望，我们也可 以争取他。”庞叔侃说。

“好！ ”毛泽东说，“我们就采取‘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策略，利用赵 恒惕颁布的教育法，通过合法斗争的形式，团结广大教师，夺取教育权。”

然后，毛泽东安排毛福轩等人多去找几个知情人了解唐默斋的老底 子，收集他贪赃枉法的材料，作为斗争的有力武器。

从上屋出来以后，毛福轩和庞叔侃几人又合计了一下，便分头做工 作去了。

庞叔侃直奔庞坦直的家。按辈份说，庞坦直是庞叔侃的本族堂叔，以前当过上七都团防局的秘书。但遥，唐默斋看到他上去了，心里嫉妒，便在 成胥生面前告他的状，说他办事无方，不久，庞坦直被解职回家教书。由于 他资历长，人也正直开明，在教育会又负了一点责，唐默斋仍然处处排挤 他，两人矛盾很深。庞叔侃一进门就坦率地向他讲明了当前的形势和改选 教育会的目的，并要他帮助新派教师，揭发唐默斋的罪行，把唐默斋赶下 台去。庞坦直一提唐默斋就来气，他带着一股不可抑制的气愤对庞叔侃 说：

“叔侃呀，我可以推心置腹地告诉你，唐默斋这个人不是好人，我和他 共事多年，深知他的老底，本事不大，诡计多端，玩弄权术，陷害同人。成胥 生上次下令封闭夜校，百般陷害你们这些进步教师，就是唐默斋告的密。 另外，他还几次贪污教育公款，克扣教师的工资，打击一班正直的教师，在 教育同人中很不得人心呀！至于我个人的事，那都无关紧要。只是这家伙 不打下去，实在是个祸害。对于此次改选教育会的方针，不瞒贤侄说，我是 深表赞同的。”

庞叔侃从庞坦直的揭发中得到了不少新材料，两个人越谈越投机，整 整谈了一上午

经过十来天的賴，教育会喊选宣言起草好了，丨日学委会郭耿光的 工作也做通了，各校教师代表都表示愿意站在进步教师一边，就连个别旧 派教师看到大势已去，也动摇起来，向新派靠拢。

可是唐默斋还蒙在鼓里，他自以为封了夜校，就把庞叔侃他们吓唬住 了，跑到主子成胥生面前报告，封闭夜校，无人敢违抗，教室空无一人。

最初，成胥生将信将疑，但他的-些狗腿子每天也是这样向他报告， 也就信以为真，放心大胆地抽他的大烟去了。

7月下旬，庞叔侃和李耿侯来到如意亭杨家庄小学，就改选教育会的 斗争计划向毛泽东和杨开慧作了最后一次汇报。

7月30日，上七都教育会、学委会会员大会在郭氏祠堂召开了。到会代表共40多人，毛泽东杨开慧也来参加了。唐默斋打扮得道貌岸然，洋洋得意地坐在上席位上。

会议由年长的李耿侯主持。他等大家安静下来，从容不迫地宣布开 会，说：

“各位会员代表，今天召开这个会议的目的，是改选西二区的教育会 和学委会，因为过去的教育会和学委会，不是经过合法的选举产生的，不 符合赵省长颁布的教育法。”

坐在上席的唐默斋，本来接到庞叔侃开会的通知，是为了显显自己的 会长身分才到会的，突然一听要改选教育会，就像头上响了一个炸雷，又 慌又怒，不等李耿侯把话讲完，“呼”地站起来，蹬着牛眼珠子说：

“耿侯先生，我想问问你，你们凭什么要改选教育会和学委会？”

李耿侯义正词严地说：

“这很明白，教育会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改选过。平常，孙中山先生的三 民主义你是天天挂在嘴上，民主长民主短，可是教育会长期不改选，这叫 民主吗？”

说到这里，李耿侯用探询的目光望了望坐在人群里的毛泽东，看到毛 泽东正在向他微笑着点头，像是鼓励他继续说下去。他挺了挺胸脯，接着 说：

“你这个教育会长是成胥生提的名，没有经过选举，省里赵省长颁布 的教育法令明文规定，要经过选举才算数，就凭这些，就要改选。”

李耿侯不紧不慢地讲着，但每一句话都像一颗炮弹，把唐默斋打得晕 头转向，慌乱之中，他找不出一点理由来阻止这次改选，但是又不甘心失 败，于是，气急败坏地冲着李耿侯喊道：

“你们要改选，谁同意了？成局长晓不晓得？”

几个跟唐默斋跑的人在下面配合他起哄：“是呀，成局长同意你们改 选了吗？”

唐默斋企图抬出主子来吓唬大家，拖延改选时间。可是他这个阴谋早 就被毛泽东料到了，并且在昨天的骨干会上研究了对付办法。李耿侯等会 场稍稍静下来以后，大声地说：

“选举是大家的事，不是哪一个人的事，只要大家同意了，当然就可以改选！

说着，李耿侯面向大家问：“大家同意不同意改选？”

“同意！ ”众人齐声回答。

唐默斋像泄了气的皮球，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几个帮手也成了哑 巴，缩在角落里。

李耿侯继续说：“大家还可以具体讲讲为什么同意改选嘛！”

话音刚落，庞叔侃、贺尔康，还有庞坦直、郭耿光等几个人都站起来抢 着发言，有的揭谣唐默斋倚仗成胥生，窃取教育权，贪污公款，有的列举他 克扣教师薪饷的事情，有的指责他充当帝国主义和军阀的走狗，不准教师 向学生宣传反帝爱国思想。种种罪行，证据确凿，到会代表们听了，个个义 愤填膺，不知是谁领头喊起了 口号：

“顽固分子滚下台去！”

“土豪劣绅的走狗快滚蛋！”

口号声越来越响。成了过街老鼠的唐默斋，听李耿侯他们揭了自己的 老底，恼羞交加，看看几个同伙藏头缩颈，不敢吭气，自知大势已去，只好 在众目睽睽之下，溜出会场，找后台老板成胥生去了。

教育会顺利地进行了改选。选举的结果，由郭耿光、庞坦直、李耿侯、 庞叔侃等人分别负责全区教育会和学委会的工作，10多个学校的负责人 也重新改选，由进步教师和正直老实的教师担任。从此，教育权掌握在党 支部的手里，学校成为向农民进行革命教育的阵地。

就在人们欢庆改选教育会胜利的同时，成胥生听到了唐默斋的汇报。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惊昏了，简直摸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想报复， 但又抓不住一点把柄，气得脸红脖子粗，却也无可奈何。最后，只好把满肚 子的气出在唐默斋头上，劈头盖脸地一顿臭骂，把他赶了出去。

教育会改选成功后，杨开慧收到了北京的杨开智的信。此时，他已从 北京农专毕业，经世交章士钊的介绍，担任了北京女子师范大学的庶务。 不久，堂弟杨开明也写来了信，他在学校毕业后由长沙前往广州，在广州 彭湃举办的农民运动讲习所任了一名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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